“我拒绝,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价格。”
“你拒绝我的提议?难道你还能找到比我这边更加公道的价格吗?店主,你未免有些……不谙世事了吧?”
“……难道让人相信读书是获取知识的最佳途径,比让人相信一个站在他面前的大活人死了还难?”
记者敲打钢笔的声音顿住了。
白无一的心也有些咚咚跳,他现在的言语,多少有些在规则边上疯狂试探的意思了,毕竟规则有言:
【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怀疑记者。】
但现在记者就是铁了心要把这话往死里定下,而随着对话被对方牵着走,白无一就有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糟糕预感:自己如果不直白否认,这话语就要跟许多媒体上都出现过的一些事件一样,被断章取义地截留下来,就是死也无法澄清了,到那时,事件只会比得罪一个记者更加麻烦……
现在的书店里寂静无声,昭示客人光顾的铃铛还未响彻……因此,这里还没有他人。
除非……书店的玻璃墙外,隔墙有耳。
“……哦,看来您这位不来事的店主,也颇有些好记性。”
不过书店外隔墙有耳有点不可能。
且不说书店淡季旺季的问题,自关寒同学消失以后,书店外面的声音就越发寂静了,除了缆车晃晃悠悠的呻吟什么都听不出来,那比起指望什么运气问题,不如相信是那位超级点子王选择了在书店外游走,把本来要往书店里赶的添乱人物全都拦截下来了。
所以记者等了一会儿,似乎发现自己无人接应,于是只能喝了一口咖啡,有些尴尬地重新开始讲话:
“2800,这个价,不能再少了。”
“1000。”
“……诶,你这个店主,不觉得这话有点吓人吗?别的人杀价从腰子那边一杠杆截断也就罢了,你怎么一口下去直接吃了四分之三?连个腿都不给我留么?”
“您最开始出的那四千,您自己信那是正常开价么?”
“那也不能1000呐?2000,不能再少了。”
“……一千五。”
“一千八!好了!再这样我走了!”
你走了才好哩,白无一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来,可半晌也没听见那记者有什么动静,于是勉强抓住柜台,把自己身形稳住,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柜台外便响起了记者有些抓耳挠腮的声音:
“一千五!一千五得了吧?店主呀店主,你可真是被钱蒙了眼呀,给个公道价,你我做个朋友,以后多优惠一点咱们不就把这钱互相讨回来了吗?现在好了,你这样谁还敢跟你做什么交易……哎,还是那个能来事的店主好啊。”
记者一阵抱怨,又啪啪把手锤了几下盛咖啡的杯子,几乎是痛心疾首地向白无一呵斥,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外面又还是不来个接应的人,这才无奈撒气似地把一个小东西往桌子上一摔:
“结账!”
“客人,您的咖啡钱已经在定制报纸上用完了,应该是我们付您钱才是,只是这钱有些多,拿过去再付,有点麻烦,不如您来柜台前面?我直接把钱付给您就是了。”
“你拿着麻烦,我就不麻烦了吗?”
记者到底揪住了白无一一点话头,于是顺杆就上:
“至少把那一千四百三给我送来,这没错吧?我在你这可是跌了个大跟头……要是连这点服务都不给,店家呀,我就在这阳台坐着,跟你好好耗上一天,到时候,看我们哪边更吃亏。”
“……”
价钱上不好说,记者有能弄死白无一的资本,白无一却没有弄死他的,这踏马才是真正注定白无一只能暂忍的原因。
于是他沉默一二秒,脸上又堆起笑,温温和和地说:
“行……我这就收下您的钱……刚刚交易的时候言语有所冒犯实在抱歉,送您一块蛋糕,也算是一种补偿可否?”
“来。”
记者一句落下,白无一便拎着蛋糕,小心翼翼地伏低身子踱步了过来。
他整个人半蹲着,几乎是用小腿在走路,眼却不得不竭力往上瞥,生害怕一声快门落下,一道闪光亮起,他便要跟之前那顾客一般,飘飘然“成仙”了。
也许是因为生意谈妥,那记者四处扫荡的视线倒是收敛了一些,只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搅拌着那本就被白无一拉花得极坏的咖啡。
趁着对方一仰头喝下咖啡的一瞬间白无一猛然往前扑……然而这一下必然无法悄然无声,只因白无一身上还带着那一堆装着小硬币的钱袋子呢,他这一心焦、一加速,那些钱袋子便简直跟些风铃一样发出了些叮叮当当的声音。
被声响引起注意的摄像头顿了一下,随后立刻朝底下弓着身的白无一望了过来,白无一一咬牙,也不假思索地抛出了那漆黑的黑森林蛋糕……只听“咔嚓!”一响,一卷相片落了地,而那又一次亮出的闪光,则染上了一大坨乌漆麻黑的肮脏阴影(有一说一,为什么这个闪光灯是直接跟摄像头安一起的,白无一也不知道),这阴影正罩在白无一的脸上,显得正举着手的他好似什么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一般。
“你在……”
“抱歉!这几天外面风雨交加,我们这边一直都在打扫卫生……地上难免有点滑!为了赔偿,那70您也不必付了!”
在记者发飙之前,白无一赶紧见缝插针地堵住了他的嘴,也不着急去擦拭什么,而是趁着对方脸上一团浆糊啥也看不清,就顺势拉住这人从原有位置上一拔直接提起来,要把这记者硬生生从位置上拉走。
有黑森林蛋糕的助力,加上白无一特意注意了一下走位,几乎是一下从记者屁股底下的板凳旁边滑到了他的身后,这一强行离座居然有了作用,记者反应过来以后怒气冲冲地捏紧了一下拳头,一把抹开了镜头上乱七八糟的黑森林污渍,脖子转了180度……以后还是没找到人,他又强行把头、尤其是脖子和脊椎处强行拔了起来,整个身体完全变形,这才看见了把脑袋死死抵在他后腰部分的白无一,快门又一声“咔嚓”,白光一闪,可早就无济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