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胖子只是土匪小喽啰，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救人？
我还没上山的时候，在地主徐老爷家放羊，有一天他就问我：“小五，你说土匪算不算坏人？”
这还用说，哪个不怕红胡子？我就点了点头。
徐老爷又问：“那你说，我算不算坏人？”
这还用说，屯子里哪个不背后骂他？他把多少人逼得家破人亡，坏透了。但是，我赶紧摇了摇头，笑着说：“徐老爷是屯子里第一大好人。”
徐老爷告诉我：“屁，天底下哪有什么好人坏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吃饱穿暖了，还能顾着点别人，那就是好人。”
我上山之后，过江龙说：“胡子是讲道义的，咱们都是拜了关二爷的人，要忠肝义胆。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要劫富济贫，人家说咱们是坏人，咱不能真当坏人。”
其实，东北大多数的大绺子，规矩又多又严。
比如说，土匪讲究“七不抢八不夺”：喜车丧车不抢；邮差不抢；摆渡的不抢；耍钱的不抢；走街串巷的小贩不抢；大车店不抢；僧侣、道人、尼姑不抢；鳏寡孤独不抢；单身的夜行人不抢；棺材铺不抢……
还有，都说土匪抢“压寨夫人”，但这种事并不常见。因为有一个重要规矩，就是“不横推力压”。
所谓的不“横推”，就是做事要懂人情世故，人家跪地求饶，老老实实拿出东西，你就不要再打骂了。所谓不“力压”，就是不用强迫手段糟蹋女人。你讲好条件，人家愿意跟着你，那可以，人家要是不愿意，就不能强迫。
为啥要有这些规矩呢？因为大多数土匪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而且很可能当几年土匪，就要下山继续种地过日子。你要是一直干坏事，老百姓见了你就骂，以后还能下山吗？
再说了，穷苦人上山当土匪，也是迫于无奈，要是再欺负穷人，还有良心吗？谁家没有姐妹亲人，你今天糟蹋人家的闺女，就不怕自己的闺女被人糟蹋？
当然，也有些土匪不讲规矩，啥坏事都干。
过江龙这个人，就是非常守规矩的，坚持“劫富济贫”。所以，我和徐胖子在他身边干活，也觉得心里踏实。
我和徐胖子算不算好人呢？不算，顶多是个平头老百姓，有点良心而已。
话说回来，我们四人带着八万，小心翼翼进了林子，寻找那些木营子的工人。
天上是大太阳，林子里树影斑驳，要是再过段时间，树叶长得茂密了，白天林子里都很昏暗。
我走在最前面，八万就在我脚边，不断嗅着地面，十分警惕。我回头示意他们三人，一定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要走散了。
刚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八万忽然停住不动了，它抬头看着我，想转身回去。
我赶紧蹲下来，一边抱着八万安抚，一边仔细观察前面的情况。
从光线判断，前面的树林枝叶茂盛，几乎完全遮挡的阳光。昏暗潮湿，多年堆积的落叶，腐烂后发出特殊的味道，提醒我这里没有人来过。
我回身示意大家要小心，之后继续往里面走。
刚走了十多步，身后的涛姐忽然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左前方有情况。
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进入林子后，也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但是，借着微弱的阳光，我看到一棵大树的后面，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我们，头上戴着狗皮帽子，肩膀下垂，一动也不动。
徐胖子用手指了指右边，示意我们左右包夹，我点头同意了。
我和知颜直接朝那棵大树走去，涛姐从左边绕过去，徐胖子从右边，我们之间保持五六米的距离，可以看到对方。
片刻之后，我已经走到了那人的背后，涛姐和徐胖子也绕到了前面。从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来看，没有什么危险。
我走到前面一看，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皮肤黑，显得很壮实。他就像睡着了一样，身体显得很放松。很明显，他是木营子的人。
徐胖子伸出手，在年轻男子的面前晃了晃，他毫无反应，轻轻拍拍他的脸，依然没反应。看来，他还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
估计，八万上来咬一口，他才能醒过来。
我向徐胖子比划，要不要把他背出去，徐胖子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这个年轻人，手舞足蹈了一下。
徐胖子的意思是，万一碰了这个人，他忽然闹腾起来，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
我扭头正想问问知颜什么想法，就见她一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指着我的身后。
与此同时，涛姐也抬起右手，指了指我的右侧。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看到，远处的一棵树下，也站着一个人。再往旁边看，还有一个……
我们的周围，这片昏暗的林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木营子里的伐木工人，竟然都在这里，他们都像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站着，等待着成为大蝙蝠的食物。
这么多人，如果一个个背出来，非把我和徐胖子累死不可。但是，如果在这里把他们弄醒，他们可能会因为害怕大喊大叫，招来那个怪物。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如果他们能在昏迷的状态下，自己跟着我们离开林子，就方便了。
我示意徐胖子，站在这年轻男子的身后，随时准备捂住他的嘴。
之后，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他没有反应，连表情也毫无变化。
我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他的手腕，还是没什么反应。
既然这样，我一狠心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拉了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反应。
我和徐胖子都露出了微笑，这就好办了，我拉着这个年轻人，往前走了两步，他非常听话。
知颜比划着告诉我们，可以用绳子把他们的手腕绑起来，串成一串带出去，更方便。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我们从木营子出来时，都带了绳子。
说干就干，我们四人分头行动，一根绳子串上十来个人，拉着慢慢往外走。
现在的场景，确实有些诡异。我们四个人，都拉着绳子，后面跟着十来个面无表情的人，摇摇晃晃走在山路上。
不管怎样，这比我想象中简单多了，只要把他们带回木营子，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晌午时分，我们把第一批人带了回去，又赶紧跑回来，在林子里搜索了一遍，又找到了三十多人。
这次我们决定，由涛姐和知颜把人送回去，我和徐胖子留在林子里，再细致搜索一遍，争取不漏掉一个活人。
她们两人走后，我和徐胖子又往里面找了找，但一无所获。我俩正准备回去，八万忽然盯着一个方向，开始低吼。
我当即制止它，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八万龇着牙，随即躲在了我的身后。
徐胖子走过来，我赶紧告诉他，八万可能发现了大蝙蝠的藏身地，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胖子思考片刻，轻轻一摆手，走在了前面。
我明白，徐胖子光听我说大蝙蝠的样子，肯定觉得很不过瘾，一定要自己看一眼才行。现在正好，涛姐和知颜都不在，我俩也不用顾忌什么，可以冒险去看一眼。
我们又走了一段距离，前面忽然出现一个陡峭的岩壁，就在这岩壁下，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
那个大蝙蝠，十有八九藏在里面。
徐胖子扭头一笑，立刻撕掉两截裤腿，浇上一些煤油，做了两个火把。
我们鼓足勇气，进了这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