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观察着黎陵施的神色。
“想到什么,但说无妨。”
黎陵施沉吟道:“有一次,从他斗篷的口袋里掉出来一枚令牌。那枚令牌不大,手掌大小,通体黑色。”
颜如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上面有什么图案或者文字吗?”
黎陵施一边回忆,一边说:“上面的图案……老实说,我不确定那是字还是什么,肯定不是汉字,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字,弯弯曲曲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你不认识?”颜如玉追问。
黎陵施坚定地点点头:“不认识,绝对不是汉字。”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当时看了两眼,大概还记得那些字的形状。我可以画出来。”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拿起一根树枝,在身前的地上慢慢刻画起来。
颜如玉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刻画的痕迹。
越看越心惊。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黎陵施终于停下动作:“就是这样,大概就是这几个字,弯弯曲曲的,我记得就是这个样子。”
地上刻着五个字符,不是汉字,也不是常见的篆书隶书,而是几个几个英文字母。
safety。
看到这几个字母的瞬间,颜如玉的心头猛地一震,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个英文单词,译为“平安”。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抬头看向黎陵施:“你确定是这几个字?没有记错吗?”
黎陵施用力点头:“确定!我当时看得很清楚,虽然不认识,但这形状我记得很牢,不会错的。”
颜如玉转身望向夜空,心绪繁杂,必须得好好思考。
这个神秘的黑斗篷人,一定就是吴平安。
可是,他的令牌从何而来?
为什么会有英文单词?
她穿到这个异世,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一时间,脑海中闪现过太多的问题,让她没有头绪。
霍长鹤看出她的烦乱,转头对苏震海道:“苏城使,今夜就先到这里,其它的明日再说。”
苏家人心里也不好过,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事,谁也没心思再多想。
“是。”
黎陵施看一眼苏京卓,欲言又止。
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苏家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她险些杀了苏京卓,想必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吧!
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压在心里的仇恨,全然成了一个笑话,黎陵施真不知该说什么。
苏京卓喉咙轻滚,到底也没有叫住她,看着她融入夜色。
颜如玉和霍长鹤回到住处,霍长鹤才问:“怎么了?可是黎陵施写的那些有什么不妥?”
颜如玉知道瞒不住霍长鹤,也没有想着瞒他。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那个单词。
霍长鹤微讶:“你写的比她写的看着好看流畅许多。”
说罢,霍长鹤意识到了什么:“你认识这些符号?”
颜如玉缓缓点头:“不错,这也是一种文字,只不过不是我们用的。”
“这世界上还有其它不同的人,我记得之前和王爷提过。”
霍长鹤当然记得:“是的,我记得你说过,在大洋彼岸,还有金发碧眼的人。”
“不错,他们大多就用这种文字。”
颜如玉手指点在单词上:“用我们的话来说,它表示的意思就是,平安。”
霍长鹤眸子一冷:“平安,吴平安?”
“正是,”颜如玉把字条放置在烛火上,“黎陵施的事,看起来是独立在外,与刘九郎等人无关,但实际上也是紧密相连。”
霍长鹤恨声道:“也就是说,又与墨先生有关。此人到底是何人,待抓住他,我一定要亲手斩他几刀。”
颜如玉低声:“我也盼望有这一天,一定会有。”
容州的天,也快亮了。
苏京卓没有回院子休息,苏震海也知道他睡不着,便带他回书房。
夜风吹动窗棂上的竹帘,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书房里还留着白日未散的暖意,案几上燃着一盏青釉灯,昏黄的光晕漫过书卷,在紫檀木桌面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
苏京卓已经许久没过了。
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的字迹,那些蝇头小楷是苏震海的笔迹。
“父亲。”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病后的沙哑,“这些日子,我一直重病缠身,让您操心了。”
苏震海一怔,他这辈子戎马半生,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对子女的关心也从来藏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
苏京卓自小懂事,性子随他,也不爱把情绪挂在脸上,如今这般直白的道歉,倒是让他有些无措。
鼻腔里忽然涌上一阵酸涩,苏震海别过头,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你是我的儿子,”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担心你是应该的,说这些作甚。”
苏京卓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沉默了片刻,案几上的青釉灯芯轻轻跳动了一下,光晕在他脸上晃了晃。
“父亲打算如何处置陵施?”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沉静下来。
苏震海收回目光,落在儿子苍白的脸上,眸色复杂。
他怎么能不怨?
黎陵施处心积虑,针对的是他苏震海唯一的儿子,她要的不是痛快的死亡,而是让京卓一点点变成怪物,日夜承受蚀骨的痛苦。
那些日子,京卓卧病在床,形容枯槁,连清醒的时刻都少得可怜,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刀尖上碾过,苏震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转念一想,他又狠不下心来。
黎家满门被灭,说到底,和苏家脱不了干系。
当年若不是他拜托黎老爷子暗中调查,黎家也不会被卷入那场滔天巨浪,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好好一个书香门第,最后就只剩下黎陵施一个孤女,她背负着血海深仇,活得像一株野草。
苏震海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纠结。
他沉吟了许久:“为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最终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疲惫。
苏京卓的嘴唇抿成弧线,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眼看向苏震海,目光清澈而坚定。
“父亲,我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