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难之路如期出现在脚下,就算杰克他们没有发现这边的踪迹,但当沐阳单方面遇到他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厄神纠缠,怎么摆脱都脱不干净。
任务地点的第一站在南区的一座老饭馆里头,今日他们要先到那里的民宿处登记入住,等到夜晚方能行动。
但若要如期抵达别区,除了步行,平民百姓就只有一种手段,那就是坐轨道电车。此手段过于便捷,以至于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就仿佛身处一侧悬崖,一面有完整的索道,一面是青天一色,这真的算得上选择吗,人又有几条命去玩一把无绳蹦极呢?
被便捷束缚住思想的,可不止沐阳一人,罗塞或杰克一样深知这个万人熟知的真理,那他们就算没有道中正面与沐阳相遇,也迟早会在起点等着他们,这已经不能称为守株待兔,简直就是天降大饼,还是带肉馅,热乎的那种。
所以当崭新的豪华双层的电轨车停靠在月台边上,第一层空空荡荡,二层却传来一堆叠着一团,像如还没来得及和的面团一般胆战心惊的气息时,就估算到发生了什么事,并立刻调转方向,为计划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变,加上了一行行洁白而崭新空格。
然而,沐阳已经习惯了孤独一人的旅行,第一版计划书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笔墨,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与他同乘的本该还有一个人。
“温蒂...?”
等到他嘴里咕哝着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显眼的粉头发早已不在身边,是该怪他香水喷得太少,还是走路不带声响,他早已擅自踏入了看似空无一人的车厢,就连背影都跃动着对这次任务的憧憬。
“...白痴!”
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现在的温蒂对沐阳而言,已经是一枚不可替代的的棋子,今晚他若不在身边,那任务的成功率就会大大降低,甚至被卷入特乐依尔的暗面之中,无法脱身。
因此他没有时间犹豫,拔起腿就朝温蒂飞奔而去,迫切地恳求体内隐藏了20余年的天赋与潜能能在这一瞬间爆发,能在发车前将温蒂从狼窝口拽出来——
“叮咚~”
然而上天无眼,没有赐予他爆发力,反而绝望地用关门的警示音,嘲笑了沐阳的软弱无力,亲切且关怀地告诉他,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刚用一条手臂收来的盟友,就要被冰冷无情的车厢带到自己触及不了的世界去,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哪怕受伤的手臂暴乱着激痛,伤口爆裂开来,他朝温蒂伸出的手绝不会收回——
在人性化光辉的照耀下,就算电车门夹到了肉身,系统也会立刻停下关门作业,因此受伤的概率几乎为零,但会因延误了发车,而导致整座城市的交通网受到或大或小的波及,那作为当事人的沐阳,自然不会受到周到的对待,被拘留下来是唯一的未来。
但就算如此,也比眼睁睁看着温蒂走丢要好,至少他还留在身边!
“来!”
忽然,一道黑影瞬闪眼前,细腻却强有力的手掌一把抓住沐阳伸直了的手臂,回过神来时,身体已浮于半空,眼前蓝的红的粉的绿的,五颜六色混杂成一口暗藏后方泔水,天旋地转,找不着上下南北——
‘咚’的一声,脸蛋撞击钢板的声响与车门关上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彻人间,发干发涩的灰尘气味扑鼻而来,也好在沐阳脸颊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不然青一块紫一块的,只会将他贬为连打扮都做不到位的小丑。
“温,温蒂,你不要乱跑啊...听到没有...?”
发疼发烫的伤臂责怪着沐阳的不当心,想必缝上不久的伤口已有些许开裂。
意识到自己屁股撅起,脸贴着地的狼狈姿势十分不雅且滑稽,沐阳赶忙靠着发麻发颤的另一只手臂,从地上撑起身体,刚被抓过的部位很明显地留下了手掌型的凹痕。
电车加速向前进发,颤动沿着脚底警告沐阳,他不用想着从封死的空间逃脱,就算破窗跳车,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就会让这一妄想搅烂成肉酱,蒸化为泡影。
此时此刻,这里便是猛虎腹中,脱逃不得。
“真好运,我听说新车型应该是很受欢迎的,竟然有幸能坐上空车,我也好多年没坐过电车了,这下就能免于喧闹,专心致志地欣赏城市风貌啦。”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身正处于险境,温蒂就像一个正准备去郊游的中学生,不亦乐乎地挑选着座位,眼睛还不忘越过白净透明的窗口,眺望远方,脸上浮动着淡淡的欢喜。
随着轨道攀高,半边的特乐依尔城尽收眼底,清晨的冷清,反而造就了一副纯白无瑕的光景,就连那高耸入云的巨塔,也被朦胧感塑造成一座充满童话风味的建筑。
沐阳可没有这等兴致,仅仅对高塔展露了一瞬的憎恶,便缓缓坐到了温蒂边上,尽可能无视掉从后方迫近的恶意,料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动粗。
高峰时期,就连站位都万金难求,尽管特乐依尔的气温低下,常年干燥,但别以为拥挤的车里就没有一点气味,大部分本地人都养成了常年不洗澡的习惯,得益于发达的汗腺,远点还能靠香水糊弄,但在肉挤肉的车厢里,难以言喻的气味沉淀在封闭的环境里,难免让人蹙眉。
明明周围都没有人,但沐阳却好似在挤密度爆满的老车厢,令人厌恶的‘臭味’扑鼻而来。
那是不受律法约束的嚣张与恶意的臭味,就连在高级企业上班的精英都不会专门好奇地去望那可有可无的一眼,生怕被纠缠上,浪费生命里最不值得挥霍掉时间。
罗塞的五个凶神恶煞的小弟,正散乱地霸占着电车后半的车厢,与脚踩前排椅背,斜躺着霸占数张座椅,嚣张粗野的小弟们不同,罗塞和暂时加入他们的杰克,则比较端正地坐在最后一排的正中央,对着远处的二人露出了志在必得的一笑。
只要出现在他们的眼中,那就算是飞鸟也插翅难飞。
为何没有警方势力来整顿?这不是赤裸裸的犯罪吗?
答案很简单,因为特乐依尔的‘犯罪’二字之重,小偷小摸、寻衅滋事、当街叫骂,这些都算小打小闹,根本没资格列入讨论之中。
罗塞他们本身没有做任何越轨的事情,只不过是些凶神恶煞的小市民罢了。而反观挤到电车二层的无关市民们,他们虽然失去了更加舒服的乘车环境,但咬咬牙,眯眯眼,熬过去,便算啥事没有。
不过是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的海外之人罢了。
只可惜,这些凶恶的家伙,被温蒂的天真浪漫所掩埋,比空气里的二氧化碳还要稀薄。
悠哉神情的温蒂突然落寞了起来,转过头来,对沐阳问道:
“苏恩,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沐阳对此话题没有兴趣,敷衍地回了一句‘不久前’,不肯放弃对身后的警戒。
听罢,温蒂叹了口气,就连涂上了艳丽唇彩的嘴唇上的耀光,也黯淡了下去。
“两年?三年?都过了那么久了,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因人性与观念驱使,而出门寻父的温蒂数年,此刻似乎有意想分享自己的内心世界,是他想与沐阳的关系更进一步,还是因井然有序的城市风貌,让他的思家之情触动了脆弱的内心,不得而知,只不过沐阳这边依旧冷淡,内心顿生麻烦,闭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