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送膳的婢女们陆续进门。
领头的是个年纪稍大的嬷嬷，她指挥几人摆好一桌子膳食后，毕恭毕敬道：“启禀王妃，殿下说，他会过来陪王妃用早膳。”
言萝月尽量站直身子，轻轻“嗯”了一声。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牙凤尾罗裙，外罩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罗裙上的凤尾纹流光溢彩，在日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这本是去岁在薛红布庄做的十套衣裳之一，因太过华丽，言萝月一直没有穿过，今日被选衣的婢女挑了出来。
梳的是花冠头，戴了一整套镶嵌红蓝宝石的金冠头面，其中的花钿、掩鬓、花头簪，做工都是极其精致且繁复的。满头珠翠令言萝月僵硬地不敢随意乱动，生怕出错被人笑话。
待送膳婢女们离开，言萝月也走了出来，她本想出去迎一迎秦慕甫，哪知刚走到廊下，秦慕甫便出现了。
柔和的日光正好打在言萝月身上，她就那样站在光影中，周身散发着流彩，浅浅微笑着。
那一瞬间，国色天香，绝代风华，说是神女下凡也不为过……
秦慕甫不动声色走上去，看着她脸上浅浅的胭脂，淡淡的口脂，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有多温柔。
“你今日要出门？”
言萝月僵硬地摇摇头，“不出门。”
“那你为何……”
秦慕甫从未见过言萝月如此盛装打扮，一时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只是一味地看着她，有些移不开眼。
“这样是不是很奇怪？”言萝月面露难色，“做王妃好累，我都不敢动，生怕这些首饰滑落下来。”
秦慕甫的眼眸不自觉弯起，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那就把它们都摘掉，不能让本王的王妃累着。”
“……”
两个身影一起入了殿门，留下院中的晏安，和一个身着暗红色齐膝束衣、高扎马尾的女子。
只见此女双手捧心，眼冒小星星，一副花痴模样。
“大头，你也没告诉我，咱们家王妃如此貌美啊！”
晏安黑着脸，“都说了不许这样叫我！这是在王府，我要面子的好吗？”
戍兰一把揪住晏安衣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兴奋道：“大头呀，你快跟兰姐说说，咱们的宝藏王妃是哪里得来的？怎么让王爷给逮到了？快说说快说说……”
一脸生无可恋的晏安：“……”
餐桌上，言萝月面前已经堆成一座小山，秦慕甫还在乐此不疲地夹菜。
“可以了，吃不完。”
秦慕甫根本不听劝：“这是新换的南方厨子的手艺，你都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言萝月无奈地夹起一只水晶蒸饺，刚要吃，却被秦慕甫拦住。
“这个……”秦慕甫手指着言萝月的嘴唇，“不擦掉吗？吃到嘴里怎么办？”
他指的是言萝月的口脂。
言萝月轻轻一笑，“不妨事，口脂多以蜂蜡制成，吃了也无事。”
“蜂蜡？”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一点。
“嗯，还有微微香甜。”
“……”
秦慕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飞出两朵红晕。
言萝月好奇地看过来，吓得秦慕甫赶忙转移眼神，突然对面前的腌萝卜有了浓厚兴趣。
这时，晏安领着已整理好心情的戍兰进门。
“启禀王妃，她叫戍兰，以后她就留在你身边近身伺候。”
戍兰裙摆一掀，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参见王妃！”
晏安：“……”
秦慕甫：“……”
“这位女侠……”言萝月开口，“起来吧。”
戍兰一个激灵，赶忙双膝着地，两手放于膝间，又规规矩矩道：“奴婢戍兰，见过王妃。”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晏安解释：“戍兰不太懂王府规矩，晚些时候还有一个叫紫苏的，让紫苏慢慢教。”
“多谢晏护卫。”
“王妃叫我晏安就行了！”
“多谢晏安。”
“王妃谢错了人，这都是殿下的安排！”
言萝月又看向秦慕甫，揶揄道：“多谢殿下。”
秦慕甫腰板笔直，目不斜视道：“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告诉本王，本王来安排。”
“好，知道了。”
言萝月声音甜甜，听得秦慕甫翘起了嘴角。
戍兰两只眼睛又开始冒星星了。
王妃花容月貌，王爷气宇轩昂，真是一对璧人啊！
把他俩给我锁死！
……
琉璃宫。
刘太后眉头紧皱坐在上首，有宫女为她揉按头部。一旁坐着缓缓拭泪的宥贵妃，秦慕渊则微微低头站在两人面前。
“你与哀家说实话，你当真没有行刺他们？”
“皇祖母明鉴，孙儿虽然有心争储，但孙儿断然不会残害手足啊！此事孙儿确实不知情，的确是陈凌霄为了邀功私自动用私兵。”
“哀家早就说过，北疆的事不能全然指望陈儒元，你们偏不听，他的儿子胆大包天，犯下如此大罪，哀家是救不了了。”
宥贵妃哽咽几声，才道：“凌霄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行此大错，臣妾知道他罪该万死，可怜他才十七岁，连一房媳妇都还未娶，臣妾不求别的，只要能留他一命，哪怕流放岭南，臣妾也认了。”
“说得轻巧，想要流放，那也得皇帝改变心意才行。”
“陈凌霄此次刺杀，致使使团五十多人殒命，若陈家愿意赔偿朝廷发放抚恤金的数倍，再逐一登门致歉，父皇能不能改成流放？毕竟如今国库紧张，抚恤金也是一笔不小开支，若陈家出面平息此事，父皇既省了银子，又得了名声，何乐不为呢？”
“这话，你怎么不自己跟你父皇说？”
秦慕渊惭愧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我哪里有脸面去见父皇，一想到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心中亦是悲愤的，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说到底都是怨我。”
刘太后见不得最疼爱的大孙子如此自责的模样。
“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陈家那个自作聪明的！哎！罢了，哀家替你走一趟吧。”
秦慕渊当即跪下，“多谢皇祖母垂爱。”
宥贵妃也起身下跪，“母后仁慈，陈家定会牢记您这份恩情。”
秦慕渊走出琉璃宫后，立马换了一副冷酷面容。
谋士王云决与黑衣女子随后跟了上来。
“去通知舅舅，凌霄的事着手安排吧。此事你跟着些，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
“是，殿下放心。”王云决领命。
秦慕渊说着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冷凝地看向黑衣女子。
“你的计划，万无一失吧？”
“殿下尽管放心。”
秦慕渊眯起眼睛打量了黑衣女子两眼，突然嘲讽般冷笑一声，起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