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桦的枪口迅速瞄准了安娜的眉心,对方却泰然自若,甚至露出一副稳操胜券的微笑。
“放下注射器!”秦桦厉声命令,同时用余光快速扫视房间——没有发现其他警卫,这异常的情况让他感到不安。
安娜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自信:“你一旦开枪,他立即就会死亡。”她轻轻晃动手中的注射器,“足够剂量的琥珀胆碱,三十秒内就会导致呼吸肌麻痹。”
被绑在椅子上的张四狗艰难地抬起头,左眼肿胀得几乎睁不开,但他的右眼却在拼命向秦桦发出警告。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却无法发出声音——显然,他被注射了某种药物。
张立岩的手轻轻搭在秦桦的肩膀上,示意她保持冷静。他向前迈出一步,声音异常沉稳:“伊万诺娃女士,或许我应该称你为‘深井’真正的幕后操纵者?郝晓东却不知道你这狰狞的一面。”
安娜轻声笑起来,那笑声在冰冷的审讯室中显得格外刺耳:“维克多?他以为我只是他听话贤惠的小妻子,他哪里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她的中文流畅得几乎听不出口音,“你们中国男人总是低估毛子国女人。”
秦桦的大脑飞速运转。郝晓东声称需要他的生物识别才能进入这里,但安娜已经在此。这意味着郝晓东要么欺骗了他们,要么...
\"你复制了他的生物数据。\"秦桦突然恍然大悟,\"正如他复制了你的胸针通讯器。\"
安娜的眉毛轻轻挑起:\"机智。但为时已晚。\"她按下墙上的一个隐藏按钮,金属门突然关闭,将张立岩的队员隔绝在外。与此同时,天花板缓缓降下四个枪口,对准房间内的每一个人。
\"现在,\"安娜优雅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们来谈谈交易。张四狗脑中的坐标,换取你们三人的安全离开。\"
张四狗在椅子上剧烈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抗议声。
秦桦的枪依旧对准安娜,但局势显然对他们不利。她望向张立岩,后者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他在默默计算反击的最佳时机。
\"什么坐标?\"秦桦故作迷惑,\"郝晓东只提到张四狗掌握着导弹技术交接的证据。\"
安娜大笑起来,那笑声让秦桦想起碎冰相互碰撞的声音:\"别装了,秦桦。张四狗不仅知道副主席派系要出售'白杨-m'技术,他还偷偷拷贝了核心数据,藏在莫斯科某处。\"她的眼神变得锋利,\"我要那个坐标。\"
秦桦终于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轮廓。郝晓东确实是双面间谍,但他忠于的不是两国的任何一方,而是某种更高的原则——阻止导弹技术扩散。而安娜...安娜才是真正的棋手,利用婚姻身份编织自己的情报网络。
\"郝晓东知道你的真面目吗?\"秦桦忍不住问。
安娜的表情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每个人都有面具,秦桦。你不也是吗?——军校的优等生,忠诚的特工,却为了任务可以睡任何人的床。\"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秦桦心脏。她看到张立岩的拳头攥紧,但他控制住了情绪。
\"够了。\"张立岩打断道,\"你想要坐标,我们想要张四狗。但怎么保证交易后你会放我们走?\"
安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按下按钮。天花板的枪口收了回去:\"诚意。我的目标只是导弹数据,不是与你们国家对立开战。\"
秦桦与张立岩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别无选择——张四狗的状况已无法支撑太久。
\"先释放张四狗,\"秦桦提出条件,\"我留下作为人质。立岩带他离开后,我会告诉你坐标。\"
安娜沉思了片刻,随后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可以。\"她起身解开了张四狗的束缚,他像一个失去支撑的布娃娃一样向前倒下,被张立岩及时接住。
\"二十分钟,\"安娜对张立岩说,\"不回来,她死。\"她指向墙上的时钟。
张立岩深深地看了秦桦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情感。然后他扛起张四狗,快步走向门口。安娜遥控打开门,让他离开。
门关闭后,审讯室内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寂静。安娜重新坐下,从手袋里拿出一把精美的小手枪,放在膝盖上。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女孩了。\"她微笑着说,\"说实话,我很好奇——维克多曾经爱过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秦桦保持警惕,但决定顺着话题拖延时间:\"你对他有感情吗?还是只是利用他?\"
安娜的手指轻抚过枪身:\"起初是出于任务。安全会议需要监视这位突然出现的中国天才。但后来...\"她的眼神飘向远方,\"他与众不同。其他男人要么畏惧我,要么想利用我。维克多...他看透了我的伪装,却仍旧每天早晨为我泡中国茶。\"
这番话中流露出的真挚情感让秦桦感到惊讶。或许安娜对郝晓东的感情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复杂。
\"那他为什么会帮助我们?\"秦桦试探性地问。
安娜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因为他那愚蠢的理想主义!以为阻止技术扩散就能维护世界和平。\"她冷笑,\"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秦桦。俄罗斯需要那个中东国家的石油合同,他们需要导弹技术,各取所需。\"
秦桦终于看清了整个局势。郝晓东发现妻子和岳父的交易后,决定背叛他们,以保护技术不落入危险之手。而安娜...她可能爱郝晓东,但她更爱权力和国家利益。
\"你们抓了郝晓东,\"秦桦说,\"他会怎么样?\"
安娜的表情闪过一丝痛苦:\"那取决于他的选择。合作,他能活;反抗...\"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已经过去十五分钟。秦桦开始担心张立岩能否按时回来——带着张四狗突围本就困难,更别说还要获取那个神秘坐标。
突然,安娜的通讯器响起。她接听,脸色骤然大变:\"什么?不可能!\"
就在这一刹那,秦桦迅速行动。她扑向安娜,两人一同跌倒在地,小手枪滑向墙角。安娜反应敏捷,一肘击中秦桦的肋部,痛得她视线模糊。然而,秦桦经历过更为严酷的训练,一个翻滚便骑在安娜身上,紧紧掐住了她的喉咙。
\"发生了什么事?\"秦桦厉声追问,\"张立岩他们怎么了?\"
安娜挣扎着,眼中怒火中烧:\"你...你们...算计我...\"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立岩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郝晓东!他脸色苍白,额角带有血迹,但行动自如。
\"桦,放开她。\"郝晓东声音虽显疲惫却坚定,\"结束了。\"
秦桦犹豫地松开了手,安娜立刻爬向墙角的手枪,但郝晓东的动作更为迅速。他拾起枪,却没有将枪口对准安娜,而是卸下弹匣,将空枪交还给她。
\"为什么?\"安娜嘶声质问,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我给了你一切!地位,权力,家庭!\"
郝晓东蹲下身,与妻子平视:\"但你从未给过我选择,安娜。从我们'偶遇'的那天起,就一直是你的剧本。\"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我爱你,但我不能让你和你的父亲引发新一轮军备竞赛。\"
安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酷:\"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父亲的人已经在路上,你们谁也走不出卢比扬卡!\"
张立岩打断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按下通讯器,\"A组,情况?\"
\"所有出口已控制,\"通讯器传来回应,\"俄联邦安全局的'阿尔法'小队刚刚到达,他们接替了监狱安保。\"
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父亲是安全会议副主席...\"
\"曾经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一名穿俄联邦安全局制服的高级官员走进来,\"副主席一小时前因叛国罪被捕。多亏伊万诺夫先生提供的证据。\"
秦桦惊讶地看向郝晓东,后者疲惫地笑了笑:\"二十年卧底,总算有个了结。\"
安娜像受伤的野兽般扑向郝晓东:\"你毁了一切!\"但被安全局官员拦住。
\"带她出去。\"官员命令道,两名特工架起挣扎的安娜离开。经过郝晓东身边时,她突然安静下来,用俄语说了句什么,让郝晓东闭上眼睛,仿佛承受着无形的痛苦。
门关上后,审讯室陷入沉默。秦桦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张立岩先开口了:\"张四狗安全了,在医疗队那里。他给的坐标我们已经派人去处理——是城市下水道系统的一个加密节点,数据会就地销毁。\"
郝晓东点点头,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秦桦这才注意到他的衬衫后背有血迹渗出。
\"你受伤了!\"她冲过去扶住他。
\"克格勃的审讯...并不温柔。\"郝晓东勉强笑道,\"但值得。数据安全了,安娜和她的派系倒台,张四狗获救...\"
张立岩上前检查郝晓东的伤势,专业的眼神中混杂着复杂的情绪:\"需要立刻处理。医疗队就在外面。\"
郝晓东紧握两人的手,打断了他们的离去:“等等...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他呼吸困难,“二十年前...我们被拆散并非偶然。上级担忧我们三人组合的力量过于强大...因此设计了一场'叛逃',让我被指派为叛徒,立岩被调往边疆,而小桦你则被派往西南...”
秦桦感到一阵晕眩。这个猜测之前郝晓东已经提及,但此刻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依旧如同晴天霹雳。
“为何现在才提及此事?”张立岩的声音显得沙哑。
郝晓东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因为...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个雨夜...我亲眼目睹了。”
秦桦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个雨夜,张立岩不辞而别前的最后一晚,她和张立岩在仓库里的激情...郝晓东看见了?
“我本可以阻止,可以争取...”郝晓东苦笑,“但我选择了执行上级的任务,选择'叛逃'来保护你们。我以为...这是最好的方式。”
张立岩的表情如同冰封,但秦桦能察觉到他眼中的情感波澜:“十年...你让我们彼此猜疑了十年。”
郝晓东艰难地点头:“我欠你们一个道歉...和一个解释。”他突然开始咳嗽,嘴角溢出了血丝,“但现在...我只希望你们知道真相...然后...彼此原谅...”
他的身体向前倾倒,张立岩和秦桦同时接住了他。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后背的衬衫——那不是简单的审讯伤痕,而是枪伤。
“医疗队!立刻!”张立岩对着通讯器怒吼,同时撕开自己的衬衫,按压郝晓东的伤口。
郝晓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的眼神依旧清澈:“立岩...小桦...答应我...别再浪费...第二个十年...”
秦桦的泪水滴落在郝晓东的脸上,与血迹交融。她紧握着他的手,无法言语。
医疗队迅速冲入现场,接管了抢救工作。秦桦和张立岩被请到走廊等待。两人沉默地站着,十年的秘密、误解和未说出口的话如同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终于,张立岩打破了沉默:“那个雨夜...我接到了调令,必须立即离开。我想告诉你...但是...”
秦桦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们都做出了选择。正如郝晓东所说...别再浪费第二个二十年。”
医疗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面色沉重:“子弹已经取出,但他失血过多...他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秦桦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她机械地跟随张立岩走进医疗室,看到郝晓东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看到他们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坐标...安全了吗?”他微弱地询问。
张立岩点头:“数据已经销毁。你的任务完成了。”
郝晓东满足地闭上眼睛,又费力地睁开:“我的选择...从来不是俄罗斯...也不是中国...”他艰难地呼吸,“而是你们...一直都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监护仪上的心跳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开始紧急抢救,但秦桦知道已经为时已晚。她紧握着郝晓东尚有余温的手,回忆起十年前那个在图书馆对她微笑的少年,回忆起他曾经说过要绘制自己的地图...
张立岩的手轻搭在她的肩上,传递着坚定的力量。秦桦转过身,将头埋入他的胸膛,十年来她首次让自己尽情哭泣。
在莫斯科寒冷的地下监狱中,三个灵魂终于完成了他们跨越十年的对话。而其中一人,将永远留在这个他们命运交织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