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包裹着文姿仪,冰冷的石壁在身侧簌簌而过,加速、下坠还在加速!
摩擦的烈度也越来越大,外套有些地方已经开线了。她此刻唯一的念头是死死护住怀里的江水淼,用身体作为缓冲,任由重力拉扯着她们向下坠落。
然而不可避免的,黑暗中不知撞到了什么突出的岩棱还是堆积的硬物,剧痛从肩膀炸开,这一击就像重锤砸在意识上,瞬间吞没了所有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深处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文姿仪艰难地眯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晃动的残影。
“……姿仪?……姿仪!”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层传来。
她努力聚焦,一张沾满泥污和暗红血渍的脸庞逐渐清晰,是王逸。他半跪在湿冷的地面上,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帮她拂走眼睫毛上的脏污。
“姿仪、听得见我说话吗?”他的声音急促。
文姿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弱地点了下头。
她这才感觉到浑身散了架般的疼痛,尤其是左肩,火辣辣的,稍微一动就牵扯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周……周正他们怎么样。”她挣扎着发出气声。
“在!在呢!”周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文姿仪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周正也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支撑着江水淼毫无生气的身体。
他正用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角,极其小心地擦拭着江水淼的脸,动作笨拙又专注。
江水淼的脸在周正手中微微侧着,在头灯微弱的光线下,平静得如同沉睡。
“我们……这是到哪了……”文姿仪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总算能连贯起来。她转动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环顾四周。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底部,四周是嶙峋的黑色岩石,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只有他们几盏头灯的光柱刺破部分幽暗,身后是那道他们滑落下来的陡峭石梯,高耸入黑暗,根本看不到顶端。
王逸见她清醒,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指向不远处:“下面就是暗河。”
“这样啊。”
文姿仪这会儿耳鸣声弱了些,开始能听到水流撞击岩石发出的“哗哗”声,甚至带着回音。
文姿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横亘在他们面前,河水在头灯的照射下呈现出透明色,流速看起来不快不慢,水面下暗流涌动,说不好有多深。
但真正让文姿仪瞳孔收缩的,是河床和靠近岸边的景象。
正如王逸之前描述的那样,河底和靠近岸边的浅水区,散落着大量锈蚀斑驳的古代甲胄和兵器残骸——扭曲的刀剑、断裂的长矛、破碎的盾牌……
这些玩意半掩在淤泥和水草中,破铜烂铁之间,仔细瞧还能数清一具具森白的骨骸,散落在泥沙、岩石,以及河底。
数量之多,远超文姿仪的想象。
这些密密麻麻的甲胄骨骸,此刻都安静地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它们天生就是河床的一部分,是这幽暗地下世界永恒的装饰品,从未有过“苏醒”的迹象。
这与王逸之前孤身下来遭遇的恐怖经历难以联系在一起。
“它们……没动?”文姿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目光从那些沉寂的骨骸上移开,看向王逸。
她记得王逸的描述:那具骷髅是如何突然暴起,如何砍断他的绳索,试图取代他被拉上去……那份惊心动魄的恐怖还未消散,眼前却如此不真实般的安静。
王逸缓缓摇头:“没有。从我们滑下来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仅没动,连之前我下来时感受到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注视感’,也完全消失了。”
周正也停止了擦拭的动作:“兔爷,那个谁,魅,我们暂时算是甩开她了吧?”
三人陷入一阵沉默,只有地下河的流水声在空洞地回响。
“运气好的话,或许吧……”他喃喃道,像是在梳理思绪,“上次,只有我一个人下来。而这次……” 他看向文姿仪和周正,“是我们三个,再加上水淼姐。”
文姿仪立刻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你是说……触发它们活动的条件可能这次不满足?人数吗、或者……活人的‘某种状态’?”
“很有可能。”王逸点头,“我上次孤身一人,气息、动静,或者某种‘落单’的状态,被当成了目标或者……入侵者?这次我们人多,而且……”他无意识地望向周正怀里的江水淼。
水淼姐······
王逸想到什么:“我,先离开一下。”
说着他起身走开,走到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具甲胄面前,文姿仪和周正看着,没什么不同,一切都很平静。
王逸又多走出一段距离,他逐渐靠近岩石上那具破败的甲胄。
“兔爷?”周正眨巴着眼睛:“文小姐、我没看错吧?”
“王、王逸!”
文姿仪有一瞬间感觉岩石上那具甲胄,好像动了一下!
王逸也看到了,他离得最近,眼看着甲胄里干瘪的白骨不知怎的突然多出些皮下组织,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回来。
“诶?”
说来奇怪,王逸跑回来之后,那具甲胄又摊成了一撮。
“我知道为什么了,是我们带着水淼姐。”王逸说道。
周正有些口吃:“七····江姑娘?”
“对,我们带着一位,‘逝者’。水淼姐身上的死气离我们近的时候也许刚好给这些甲胄蒙混过关了,但离远了,就不行。”
“不管怎样,”王逸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里也不能久留。‘魅’还在上面,而这边甲胄太多了,我们必须离开,到对岸去找出口。” 他再次指向暗河,“这条河是唯一的出路,河水的流动意味着它通向某个地方。”
周正看着那不浅的河水,咽了口唾沫:“过……过河?兔爷,这水看着就邪门,底下还躺着那么多死人骨头……”
“没有选择。”王逸支撑着文姿仪慢慢站起来,自己也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检查身上的装备。除了擦伤和瘀青,以及文姿仪左肩的撞击伤,整体还算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