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方舱放置在最后一台卧铺车厢后,只占据了整节车厢大约三分之二的面积,剩下的地方则用钢筋歪歪扭扭地焊接了一个简易的护栏。
想要在火车行驶时走上去,多少还是有点让人感到害怕的。
方舱主体分成了内外两个部分,其中五分之一是入口,被军医称作“分诊区”。
这个狭窄的区域被一张小桌和两个大柜子填满,本就不宽敞的桌上堆放了不少仪器,更是让人觉得狭窄无比。
另一侧的不锈钢柜子中则是各种药品和医疗用品,邵明发现哈特曼在每个柜门前都贴上了标记——军医之前是没有这么做的。
剩下的空间被一个长一米二,宽八十厘米的巨大消毒门分走,医疗舱本身没有这个大门,这是为了迎接宇航员而特意安装的。
好在大变异爆发时有不少医疗点都布置了这种雾化消毒门,可以自动感应人体并配合紫外线进行消毒,尽可能地减少病菌带入。
“穿上这个。”
哈特曼拉出桌下的纸箱,从里面拆开两套一次性隔离服递给身旁的二人。
从头发到鞋子,两人手忙脚乱地套上隔离服戴上口罩。
哈特曼走进隔离门中,两侧的气孔中喷出一些雾气,头顶上的灯也亮了起来。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邵明和阿斯吉也依次接受了“洗礼”。
门后便是医疗舱剩下的部分,两张病床以及它们旁边的陈设看上去和普通的医院病房没什么两样,床头上有一排插座,也有小夜灯和插设备的孔位。
只不过,相比起医院的病房来说,这里的房间明显更逼仄,看不到窗户只有通风口的设计更是让人感觉压迫感十足。
伊万卡正坐在里面那张床上,枕头旁塞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书上放着一个夹着笔的本子。
书看起来没怎么翻,本子倒是已经有了不少使用过的痕迹。
身为科学家和宇航员的她自然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货色,但她脸上的不满之情显然已经藏不住了。
“我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邵明不假思索,张嘴就来。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问题,但请你相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对你的保护而不是监禁。”
“保护?”
伊万卡被他打的官腔气笑了。
“我可以理解你们在最开始救了我以后进行隔离观察,但这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我在野外生活了一个月,有感染什么早就有症状了,血也抽了体检也做了,医生都给我换了两个,还有什么需要观察的?”
“何况中间还离开过一次这里,那次至少有五六个士兵围在我身边,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
“我原本以为你会帮我们回答这个问题。”
阿斯吉说道。
“我想你也知道在山里发生的战斗,有人想要你,想要你们,但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说完,邵明接着说。
“所以,这是保护,至少支持我们行动的人都来自各个官方的幸存者营地,而那伙人显然不怀好意。”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带走了你,我们现在本身就是一个显眼的目标。”
“我认得你。”
伊万卡看着邵明口罩上露出的双眼,她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二人的解释还是她认出了邵明的模样。
“你是带队来救我的那个人,你说你们来自波兰,我们现在是要回波兰去吗?”
邵明看了一眼阿斯吉。
“事实上,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白俄罗斯军队,除此以外,我无可奉告。”
伊万卡还想再“挣扎”一下,她又问。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我的国家去,回美国去?”
邵明回答:“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但我们和他们都会尽全力保障你的安全——包括你的同胞。”
“至少别把我这么关着了。”
伊万卡叹了口气。
“我没那么金贵,我也可以帮上忙。”
阿斯吉把手背在背后。
“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们,但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那恐怕我们对这些问题的答案知道的也不多。”
“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伊万卡把腿放回床上,躺了下去。
她盯着天花板,邵明知道这次谈话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
三人离开病房,回到分诊区中。
有太多问题摆在邵明眼前,从某种程度上说,宇航员既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不重要的。
他问哈特曼:“宇航员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结束隔离了吗?”
后者回答:“从体质上讲现在对她的隔离是毫无意义的,但考虑到她体内特殊病毒的状态……”
邵明点点头,“明白了。”
两人又迎着风回到卧铺车厢中,在军团士兵们的房间中找到了正在擦枪的西蒙斯。
“怎么了?”
他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
“我想找你借个人。”
“谁?”
邵明看了一眼上铺正在盘一颗小石子的雅各布。
“他。”
西蒙斯歪了下头,示意雅各布赶紧下来。
邵明对刚爬下来还没站定的雅各布说道:“从今天开始,宇航员就是你的首要任务。”
“每天给她两个小时在方舱外的自由活动时间,具体的时间安排由火车每天的任务情况决定,她在外活动的每一秒你都要跟在她身旁,保护她的安全。”
“禁止她在车上拿走和使用任何东西,活动范围不能超过火车外十米,如果有必要可以直接动手制止并立刻向我们汇报。”
“还有,去找冯小姐申请一个新的平板,把我们存下来的那些电视剧和电子书拷进去交给宇航员,确保平板不能用任何形式收发消息,每天检查平板的状况。”
“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呼叫我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雅各布立刻立正,高声回答。
“没有,长官。”
两人回到了走廊上,阿斯吉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先去找周俊江和李浩陈,既然我们现在有条件了,让他们给宇航员准备更营养和丰富的餐食。”
邵明停顿了一下。
“我不得不说,这场救援行动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血。”
阿斯吉抬了一下眉毛。
“无聊就对了,就像你提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它们听起来都让人热血沸腾。”
“但身处其中的人们在那时感受到的绝不是热血,热血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和回忆之中。”
“当你老去,已经记不清这件事的细节,而只有‘我参与了这件事’的回忆,那时也许你才会觉得热血。”
“毕竟人的大脑不会记住太多无聊的事情,但战争不总是激烈的,无聊和等待,训练和准备也占据了绝大部分。”
邵明又看了他一眼。